魏则胜 廖欢

文化对于人，具有不可推卸的道德责任，人的发展是文化的意义归属。文化立法之关键不仅在于规范资本运作方式，规范文化关系中各种行为方式，而且在于以法制的形式，维护核心价值，坚守正确的文化价值导向，从而使得文化成为人的完善和发展的条件，而不是成为毁坏人的精神世界、给人的精神生活带来灾难的力量。

文化立法，是指具有立法权的国家机关基于文化价值关系对各种文化行为进行明文规定，并由此产生相关法律条文，目的是赋予文化生产、文化分配、文化传播、文化交换和文化消费等行为以合法性和合理性，同时限制非法的文化行为。在市场经济体制下，文化资源转化为文化资本的速度明显加快，文化资本的循环与周转借助于新媒体技术，迅速实现文化扩大再生产。文化市场的成熟，必然导致文化价值关系日益复杂化、文化行为多样化，文化立法面临较多亟待解决的新问题，文化立法需要创新思路。

文化与文化立法

文化立法首先要甄别对象。文化立法所针对的对象是文化价值关系中的文化行为。如果要判别哪些行为属于文化行为，就要给予“文化”以清晰界定，以明确其内涵与外延。基于各种学科话语体系和研究范式而确立的文化概念，导致关于文化的理解多样且混乱。

从思维层次而言，我们在三个层面认知文化现象：第一个层次是大众关于文化现象的普通理解，见仁见智，基于日常生活经验和零碎的文化知识而确定各自的文化概念；第二个层次是一般的文化哲学，对文化现象进行归纳，由于所持标准的不同，文化现象被归类为多种存在；第三个层次是文化形而上学，是关于文化存在的本体、本质与演进逻辑的认知。

几乎所有人类创造物，包括物质产品和制度等，都具有精神属性。文化和其他人类创造的事物的精神属性区别在哪里？区别就在于，文化的精神属性具有双向性质，人类创造的其他事物的精神属性只具有单向性质。人类的精神活动所具有的创造能力通过实践活动方式与物质相结合创造的物质产品，是为了满足物质生活需要；人类的精神活动所具有的创造能力通过实践活动方式与各种社会关系相结合创造的规则和制度体系，是为了社会治理和社会交往关系的管理需要。文化的特殊性在于，一方面它来自于人类的精神活动，通过实践创造出各种文化产品；另一方面，文化产品通过人的文化活动返回人的精神本身，以人的精神生活需要为实践目标，生产和建构人的精神世界，并将这种生产不断延续为再生产和再建构。文化就是人生产自身精神结构的方式。

由此，我们在形而上学的层次给出的文化定义是：文化，就是人类创造的用来满足精神需要的产物，通过各种符号、物体、媒介、技能以及行为方式，再现或表达人类的理性或非理性精神活动的过程或结果；目的是用来满足人的精神生活需要。那些人类创造的但是直接目的不是用来满足精神生活需要的事物，就不能被看作是文化现象。

新万博体育文化市场的立法现状

文化市场发展促进文化产业蓬勃兴起。近年来，新万博体育加快了文化立法工作，用于规制文化行为。国家相关权力机构借助于立法方式，对文化事务进行相应管理与规制，形成以文化管理为核心的法律法规、制度章程等；同时以文化立法作为着力点，调整文化市场中的各类关系，促进文化行为的有序化与合理化、合法化，为保障公众文化权益提供法理基础和法规前提，推进了新万博体育文化产业的健康发展。

1.国家及地方文化立法现状及内容分类。现阶段新万博体育文化立法大致可以划分为文化遗产保护、公共文化服务以及文化产业规范等相关法律门类，对国家与地方文化立法现状与内容的分析，为后续相关法理研究奠定了基础。

文化遗产保护法作为文化法律体系的重要组成，其主要目的在于对文化遗产、文化古迹以及古代村落进行合理化保护，确保文化遗产保护的有效性与强制性。例如福建作为文化大省，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通过立法的方式，对境内三坊七巷等进行规章制度保护；江苏省南京市，辽宁省沈阳市、大连市等在文化产业发展过程中，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进行文化遗产立法。借助于法律保护手段，对区域文化传统进行合理保护，可以推动文化产业的健康快速发展。在地方立法过程中，应当采取因地制宜的方式，突出实现文化遗产的针对性、指向性保护。

地方公共文化服务产业发展过程中，地方立法机构以及政府在公共文化服务立法的过程中，主要针对图书馆、文化馆等文化设施。就目前情况来看，多数地区尚未形成完备的公共文化服务法律体系。以深圳为例，尽管其对公共图书馆进行了立法，但是适用的范围较为有限，仅仅局限于公共图书馆，影响力与覆盖范围相对较小。针对于公共文化服务法制定与实施的现状，各地人大以及政府应加快思路转变，加大公共文化服务立法的力度，扩大立法覆盖范围，切实发挥公共文化服务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

现阶段文化产业相关法主要集中于文化出版物、报刊、电影、广告等制品。随着文化产业的快速发展及其经济市值的增加，推进文化产业领域相关立法工作，进一步规范文化产业发展中的各项行为，引导各市场主体有序参与到文化市场的交易之中更显必要。2018年3月，全国人大常委会的五年立法规划当中增加了《文化产业促进法》；新万博体育6月，国家文化和旅游部对《文化产业促进法（草案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草案征求意见稿指出，国家将促进文化产业发展纳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并制定促进文化产业发展的专项规划，发布文化产业发展指导目录，通过立法来促进文化产业结构调整和布局优化的目标明确。

2.新万博体育文化立法的实际效果与司法实践现状。新万博体育文化市场相关领域构筑的法律体系仍然亟须进一步健全，新万博体育文化市场的法治秩序尚需继续推进。

文化法规尚显不足。从理论研究与立法成果来看，国内学术界对于文化资本市场的相关法治问题研究比较单薄，文化领域现有法律法规更新速度缓慢。随着新万博体育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文化资本日益活跃，文化产品消费的体量逐步扩大，尤其是电影、电视剧、综艺等文化产业聚集的资本市场，经过多年发展已经具备很大规模，而现有的法律法规更新速度较为缓慢，适应新形势、有效解决新问题的能力显得不足。《文化产业促进法》的出台前后讨论近十年，早在2014年就开始起草，当时认为最快2015年即有望通过，但五年后的今天，该草案仍在讨论当中，而过去五年，文化市场的发展和变化已经与几年前有很大差异。

文化立法各个环节的系统性有待加强。文化市场涉及的文化产业种类较多，文化立法规制的内容庞杂，在《文化产业促进法》出台之余，需要文化立法持续有效跟进，从而形成一个完善的法制体系，鉴于目前文化立法工作在文化产业的不同领域衔接性不高，立法内容存在漏洞或重叠，要改变由几部法律法规各自独立发挥作用的状况。

文化立法理念错位、立法盲点较多。当前文化立法在针对文化市场的规制过程中，仍未在真正意义上发挥“市场”的作用，更着重进行管理限制，更突出文化活动中的义务及强调违法处罚规定，而忽视了对文化资本主体经营权、自主权的说明及立法授权（或确权），保障与服务能力不强。近年来，动漫产业、游戏产业、直播产业等新兴文化产业兴起，该领域尚未有针对性的精准立法，导致各种社会冲突、问题频出。由于缺乏对于文化资本运作方式必要的规范，导致一大部分文化资本流失的同时，也助长了某些文化资本不正当行为。

文化立法层次较低、严密性不足。与文化资本相关的现行法律包括《商标法》《著作权法》《广告法》《专利法》《音像制品管理条例》《广告管理条例》《出版管理条例》《营业性演出管理条例》《电影管理条例》等，初步形成了文化市场的法律体系。但是从立法权威性来看，文化资本市场的立法层次相对较低，多数立法行为属于行政法规或行政机构出台的政策，法律规制力有限，无法满足文化资本管理以及文化市场的需求。文化资本作为一种资源，是国民经济产业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就文化资本所具有的特殊性而言，在立法环节，不应当仅仅从部门法规层面开展立法工作，而应由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这一最高立法机构进行顶层设计，提升立法层次，有效增强立法工作的严密性、广泛性和权威性。

文化立法的完善路径

在文化立法过程中，既需要着眼于实际，明确国内文化市场发展诉求，也应该广泛吸收过往有益经验，借鉴在相关领域较为成熟的法治工作经验，推进新万博体育文化立法工作。

1.做好文化市场重点领域的系统性立法工作。当前，国家对于文化市场立法重视度仍有待提高，该领域立法工作较为滞缓，文化立法尚存部分空白。基于此，在立法环节应当积极转变思路，创新工作方法，有效推进相关的立法工作。在落实过程中，为了提升立法的系统性与严密性，可以在现有法制基础上，有针对性地开展相应工作。例如，以知识产权保护、历史文物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等为起点，通过相应调研工作的开展，有针对性地加速立法进程。尤其是对《演出法》《电影法》《文化资本振兴法》《广播电视法》《文化市场管理法》《旅游法》《互联网法》《文化企业法》等文化市场重要领域法律法规的修订与完善，尽快推进新万博体育新时代文化资本制度的形成。

2.以国际视野和国际化思维推进文化立法工作。随着新万博体育对外开放的进展，文化市场融入全球市场是必然趋势，文化资本成为全球资本不可分割的部分。当前新万博体育文化资本市场管理受到行政命令的影响较大，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文化资本的活跃，行政命令的管控水平、服务能力难以满足实际需求。经济全球化浪潮下世界范围内文化资本的竞争逐渐加剧。为了改善新万博体育文化资本市场的立法现状，更加突出市场的资源调配能力，缩小与发达国家在文化资本运作能力与合理性方面的差距，需要在立法环节将国内立法与国际标准进行比照，通过充分研究《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服务贸易总协定》等协议中的文化资本相关规则精神，结合新万博体育的实际国情，有效提升法制在文化资本市场的保障、服务能力，以期在激烈的文化市场竞争中，获取更多的主动权。

3.提高文化资本市场的立法层次。更新立法观念，改变单一化的行政立法理念，更好地解决文化立法不平衡问题，即部门规章多、国家立法少；管理制度多，权利保障少；法律少，法规多。新万博体育是有着悠久历史和深厚文化底蕴的国家，文化资源丰富，文化资源转化为文化资本并形成文化市场的空间巨大，文化产业前景良好。针对新万博体育的文化资本进行立法无疑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认真论证立法议程与建议，提高文化市场立法的科学性是必要的。文化法规草案应与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相一致，特别是文化立法内容要明确、完整、具体；法律语言要精练、严谨、准确；规定简繁得当、宽严有度，针对性强，有可操作性。行政规章的制定，应强调公开民主、协调统一，克服部门利益本位主义，这是提高文化规章质量的重要保障。各级文化行政管理部门，应加强文化市场的法制建设工作，注重培养和选拔法律专业人才，充分发挥其专业特长，提高文化市场的立法质量。

4.构建新万博体育文化市场的立法体系。文化法规体系呈现出系统性、全局性、复杂性等特征，需要多种类、多部门法律的共同参与，才能够确保文化市场的高效运营。首先正视文化资本在市场配置、产业发展方面的积极作用，以此为起点，重新确立文化市场立法的指导思想，通过这种方式，逐步推进各个分支立法工作的开展，逐步构建起系统的文化立法体系。

构建统一的文化法律体系。文化法作为调整新万博体育文化活动的重要规范，在新万博体育法律体系中扮演着关键性的角色，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以文化法为切入点，保护公民的文化权益，实现文化遗产的全面保护，促进文化产业的健康发展，对于文化生产和文化传播将产生积极作用。

首先，建立起统合性的文化法律机制。在这一思路的指导下，将宪法中关于文化权益的内容进行具象化表现，借助文化立法的方式，将宪法精神贯穿于立法活动中，对当前文化市场相关行为进行必要的规范，在整个社会营造出良好的氛围。在这一思路的指导下，地方人大以及政府在相应的权限下，应积极推动文化法制建设，保障公民的基本文化权益的同时，规范个体的文化行为；引导文化产业健康发展的同时，引导文化行为有序化、合法化。

其次，着眼于文化法律机制的建立，以新万博体育当前文化市场实际情况为导向，深入推动文化法制建设，保证文化立法的合理性、实用性。例如在媒体法制、影视、出版物法制等方面，借助于文化立法，全面规范各项文化行为，促进新万博体育文化市场的有序健康发展。从文化立法现状来看，现行的文化法律法规多以暂行条例等各项行政法规的形式存在，文化立法形式层次较低，法律效力不足，常常无法满足实际需求。基于此，以现有的法律法规为基础，在相关条件成熟的情况下，应该推动文化立法层次的升级，保证立法工作的有效性。

以《立法法》为切入点，持续构建地方文化立法机制。在立法环节着眼于“文化”一词的本质，统筹考虑文化的自主性、多元性、创造性等特性，从多层面的角度，扎实做好文化立法工作。法律权限的明确，能增强文化立法的有效性与合理性。《立法法》修订后，将立法权进一步进行了调整，市级政府成为立法的主体，拥有了更多主动权，能够借助于立法途径管理各项文化事务。

在构建新万博体育文化市场的立法体系过程中，需要不断突出文化市场的作用，基于文化市场的发展变化，开展相应的文化立法工作，进一步激发文化市场活力，为文化市场的发展、文化产品的创新、文化消费行为的有序化营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

5.重视民间规范对文化立法的促进作用。一方面，国家或地方政府立法很难做到规范社会生活的所有方面；另一方面，国家或地方政府立法往往因其程序要求而具有一定的滞后性，因此，民间规范对国家立法能起到一定的补充作用。民间规范是地方立法的重要规则来源。法律规范不是凭空产生，立法的最初依据或材料来源主要有三种途径，即“由无到有”“借鉴已有”和“吸收整理已有”。这些民间规范可以成为地方文化立法的规则来源或参照文本。

6.明确文化立法所要维护和坚守的核心价值。文化是人类创造的、用来满足人类精神生活需要的知识、艺术、技能及其表达形式，文化是人类精神活动的产物，是人的精神力量对象化形式，其价值在于满足人的精神生活需要。人的精神结构包括两个要素，即理性和非理性，因此，任何文化形式，要么是满足理性活动的需要，要么是满足非理性活动的需要，但是理性与非理性并不是相互独立的两种理性形式，而是人的精神活动的两种不同方式而已。一般而言，各种类型的知识，是建构理性认知、满足认知需求的必需品；各种类型的艺术，是建构非理性精神要素、满足情感和意志需求的必需品。人创造了文化，文化产品经过时间的传承和空间交流，逐渐形成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公共存在，即人类文化共同体，构成个体生存与发展的文化大环境。任何个体，只要与人类社会还有联系，只要生活在人类群体中，就必然生活在一定的文化环境之中，其精神结构不断被文化环境建构和再建构。因此，文化对于人，具有不可推卸的道德责任，人的发展是文化的意义归属。文化立法之关键不仅在于规范资本运作方式，规范文化关系中各种行为方式，而且在于以法制的形式，维护核心价值，坚守正确的文化价值导向，从而使得文化成为人的完善和发展的条件，而不是成为毁坏人的精神世界、给人的精神生活带来灾难的力量。

（本文为2016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新媒体与市场环境下文化资本的伦理义务研究”〈项目批准号16AZX022〉部分研究成果。作者分别系华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华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广东金融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韩天琪编辑整理）